夏官营,兰大,时光拉长的青春
2022/6/15 来源:不详吴晓沛,原名吴佩,毕业于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党报记者,主跑科技,爱涂乱画。
年初跟陈鹏见面,计划6月召集大家一起回趟榆中。掐指算来,从到,我们这帮同学已相识十年。而榆中,这个在地图上小而又小的地方,终究成为了我们共有的记忆。
百度词条里的榆中,是甘肃中部的一个小县城,有多年的历史,一直未曾显贵过。后来,它成了兰州空军基地的所在地,说起来更平添了几分神秘和隐晦。再后来,空军进城,兰大下乡。我们,便有幸成为了兰大在榆中的老三届。
年的夏天,我拖着行李箱,拿着报到证,第一次来到榆中。看到黄土高原下那一排排零星散落的建筑物,以及一簇簇并不整齐的绿荫,有点涩涩的心酸。老林在一旁直跺脚:“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复读吧。”
大多数的新生,跟我一样有着巨大的心理落差,北大清华落档的大有人在,诉说起来,都有一种文武百官发配边疆的荒凉和沧桑。而还未跨进校门就拎着包扭头离开、回去复读更是不在少数。级,兰大下乡的第一届,名大一新生,走了近小半。学校领导急了,直接在火车站里堵人。
对于兰大下乡这件事,榆中县的领导应该颇感自豪。学校道路两旁的土夯墙上,榆中农民用灰白色的腻子歪歪斜斜地刷着:依托兰大,发展榆中;兰大,让榆中明天更美好。而口号对面则写着:计划生育好,生男生女都一样;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所以,当我们在学校的食堂里看到15岁,16岁的小姑娘,红扑扑地泛着高原红,给我们打饭的时候,我们一点也不惊讶:兰大下乡,好歹帮助榆中农民在家门口实现了就业。
夏官营,是榆中县的一个边远小镇,也是学校真正所在地。我一直觉得这三个字念起来有一种特别质朴的美感。从夏官营的学校里,我们可以在日落之前看到一趟趟西行的列车,可以看到黄河的一小撮支流,可以看到绵延的黄山和厚土,还有成群成群的野山羊。更重要的是,夏官营距离兰州市区有着47公里,领导们说“清风来做伴,明月好读书”,真正是煞费苦心。
从农村到农村,是人们对榆中学子的一种揶揄,也是真实的写照。之前想象着所有对大学的美好,大概因为学校周遭的环境而有了默默的失落。那么美好的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肉体,总是需要大城市的霓虹和绚烂来印证残酷和寂寞,包括施施然的浪漫,可惜,四面高原,仰望星空,大多数的生活,就是宿舍、食堂、教室的三点一线。有时候,当我们听到“踏实”、“好学”这样的词汇时,总是会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事实上,在开学后的一个月,我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打消了复读的念头,因为一些人的目标变成了“读研,走出榆中”。更为重要的是,因为没有比较,我们不知道北京上海的大学生们怎样过大学生活,因此,也便自欺欺人地以为,我们在榆中经历的大学生活,最独一无二。
是的,的确是独一无二。包括认识的同学,包括榆中的一切。03级70人的新闻班,来自五湖四海,每个省两个人。年,史上最难最苦逼的全国卷高考。同一个班,从多分到分,各个分数段都有,我们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了中国的地大物博,地域差异之大。
然后是习惯。有爱吃醋的,有爱吃馒头的,有爱吃面的,宿舍4个人,饮食习惯完全不同。在这里,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花菜”叫“菜花”,把“青菜”叫“油菜”,把“馒头”叫“馍馍”,把“猪肉”叫“大肉”,把“土豆”叫“山药蛋子”。大概,我对农业名词的全面接触,都来自于榆中食堂的经验。
当然,榆中最好吃的,应该是视野报刊亭对面文华餐厅的牛肉面。叫上1块8毛一碗的牛肉面,烤上一个馍馍,再要上一个茶叶蛋,中午12点半下课的时候跟室友饱饱地吃上一顿,真是一种享受。如果是夏天的晚上,再叫上隔壁宿舍的同学,烤上肉串和蔬菜,要上一扎啤酒,再去后市场提上两个西瓜,坐着聊天、说笑、各种八卦,连餐厅里戴小白帽的伙计看着我们的都会乐开花。
我的3个室友都来自北方农村,都是爱上自习的学习模范。早上6点,他们起床。侃哥和剑锋学习疯狂的李阳,早早地去晨读英语。佳郁会去第二食堂吃饭的时候,给我带回两个包子。等他在宿舍看了半个小时书,我再起床洗漱,然后拎着包子,随着上课的人潮跟他一起去教室。
榆中4年,4个人没有吵过一次架,大概是他们对我太过包容。每年,我们都会拍一次合影,都会在各自生日的时候,在学校门外的湘菜馆聚一次。我记得有一次聚餐还是因为他们3个人卖废报纸攒了50块钱,4个菜一个汤,要了瓶啤酒,侃哥在桌上聊喜欢的女生,说的有点伤心。50块钱没花完,剩了4块钱,拿去买了4根冰棍。年,在剑锋的婚礼后,我们仨躺在台州五星级大酒店的床上,聊起当时,侃哥说特别想念湘菜馆胖胖的老板娘,做的好吃的土豆丝。
然后的然后,我就好像忘记了要离开,忘记了榆中的远离都市,忘记了榆中的破败不堪。我习惯了从翠英山脚下的宿舍走路去学校的教学楼上自习;习惯了在苏式风格的学校大礼堂里,看两场总价3块5毛带环绕立体声的电影大片;习惯了上摄影课的时候,跑到小花园里去拍那些花花草草;习惯了在不开心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西操场的草坪上,看明净的夜空,一颗颗,都能辨认出那些远远的星座。
这样的生活是诗意的,数火车,看星星,摘野花,小情侣们似乎有了与城市媲美的浪漫的事情。而仅仅是在图书馆的门口吹着凛冽的风沙,看看书,似乎也能描绘出温暖的样子。时光拉长的青春,有很细长的黄沙,有很细长的阳光,好像,不止是我,周围的同学,我们都爱上了榆中。
所以,大三实习的时候,在短暂地离开榆中之后,面对城市现实的各种复杂,我们突然愿意回头,想念榆中的草和花,想念当初那么年轻的自己,想念在那片远远的土地,放飞过的理想。多么执拗,而没有回头。在城市里寻求不见。
那一天,在报社实习的小孩问我:师兄,你们大四搬到市里是住在哪?我一阵惊愕:我们4年都在榆中。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一起在榆中度过了最完整而又黄金的青春4年,那多个日日夜夜,彼此居然没有分开过。
年,我回了趟榆中,行程匆忙。看了看当时的宿舍,走了走当时经常走的路。文华餐厅早已没了,不知道当初看着我们乐呵的小伙计去了哪;学而超市还在,霸气地添加了两幅对联,可也只有我们知道,它曾经被审查关闭过;田田兴超市对面的草坪长的很好,可是当年学校为了迎接高校评估的形象工程,在这里用小麦替代了绿草;连我们朴素的楼房都有了专属的名字,第一食堂叫成了“玉树楼”,教学楼成为了“天山堂”,图书馆变成了“昆仑堂”;学校里图书馆前的小树林早就没了,换上了水泥浇筑的大喷泉,许多情侣在那里大胆地拥抱和接吻,而大概也只有我们还记得,有一年的5月,新闻学院的一对情侣就因为在学校马路上搂搂抱抱而被教务处的领导处分而且还贴了大字报。
好多好多的事情,我都记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庆幸年的夏天,我拖着行李箱,没有转身,没有离开榆中。我想,那大概是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今天的榆中,之于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地名,一个县城,一座座黄山厚土,更是人生中的某一站,某一栋宿舍楼,某一天清澈的阳光,某一个心爱的女生给你的小纸条,某一些朋友跟你的一路欢歌,说“来,继续喝酒”。那是青春的4年,不舍的回忆。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回榆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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